有时候,会呆住,问自己:留下些什么?
如果加上“最后”,更残暴。
被噎住很久,大脑有片刻休克。
【资料图】
然后哂笑:别给我来伪命题,什么是“最后”,终点在哪里?
目之所及,都可以出发。
那么,留下些什么呢?
哦,阳光洒下,ta正好仰起脸,全然的笑,比阳光更明亮。
那明亮,狠狠撞击你:赶快拓下,要让它放大,让它高清,让它抵挡那些悄悄侵袭的虫豸。
今天,风很大,吹到脸上。和家人说,每到秋天,这种很长的风一吹,我就想起一个画面。
路上有点熙攘,家人听不清,看我一眼。
我嗒然,也知道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得不到什么好的反应。
走了几步,熙攘渐落,家人忽然问:“什么画面?”
“唔,那是我大概三年级或者四年级啊,你知道的,小时后家里一直很穷,我们会捡阿梅表姐的衣服穿。”阿梅表姐是姑姑的女儿,比我大几个月。
“那天中午,放学回家,嗯,是秋天啊,到处都明亮亮的,家门的苦楝树都特别高,叶子是——疏朗的。”
“嗯,然后呢?”
“家里没人,大人们都去伽罗(地块名,另有“长田”“深垄”“柑子地”等)种蒜了,你知道种蒜都是在秋天,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吗?”
“然后呢,你也去种了吗?”
“没有。我在妈妈的笸箩里发现了一条吊带裙,肯定是阿梅表姐穿旧的”。
那条吊带裙,是淡灰色的底,稀疏的红色水波短条纹,以及蓝灰色波点,虽然旧,但还是很美。
“吊带裙,你穿上了吗?”
“是的,我换上了。本来我想去伽罗种蒜的。”
“嗯。”
“可是,我穿上那件吊带裙,忽然觉得害羞,你明白吗?那种刚懂得美丽忽然拥有美丽的满心欢喜,但没有袖子的吊带裙让她有一点儿害怕。”
“我慢慢走出家门,阳光真好啊,到处明晃晃的,看不到什么人,那几天可能大家都忙着种蒜吧。”
“种蒜需要一两天吧?”
“要的。我慢慢地走,你还记得我们村的大塘吗?”
“记得,大塘大很多,塘仔很小。”
那时候,村边两口池塘,大的叫大塘,宽且深,两面是竹林,夏天哥哥他们总在里面钓鱼;小的叫塘仔,小而浅,我们在那里洗牛草,饮牛。有一次,我晚上吃太饱,妈妈让我去“浸塘仔”消食。
“我慢慢地走着,走到大塘边。忽然,一阵风从对面吹了过来,矮的掠过水面,一层层的波纹,高的越过竹尾。好像打了一个呼哨,矮的风和高的风都来到了我面前,钻进了我的吊带裙。”
“那时的感觉是凉爽吗?”
“除了凉爽,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那个明晃晃的秋天中午,我穿了一件配上它刚刚好的吊带裙,然后,那样的一阵风,现在我知道那是"长风几万里",它刚好吹开一个小孩的审美,秋高气爽,河汉清浅,波光粼粼,万类霜天竞自由,她的裙裾翻飞,她忽然羞赧,再看一眼波光粼粼的大塘,回了家。”
"后来呢?"
"似乎没有后来,好像那件吊带裙我再没穿过,不知道去哪里了。"
"可惜啊。"
"也没什么,那样好的画面,我记得了,比起没有感觉的一次又一次穿着,这半次的穿,好像胜却人间无数。"
要说留下什么?
大约是一切,回望和笑看,都可这样以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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