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传说 ‖ 风水先生报恩记

风水先生报恩记

(资料图)

□韩慧龙

本则故事讲的是，流传于新密民间一个风水先生知恩报恩的故事。自古以来，“风水先生”这一行当，虽非光宗耀祖的仕宦之业，却也圄于具有地理相术和趋吉避凶镇妖除邪之技，而多受尊敬。

本故事的主人公姓韩，传说是明永乐年间，奉旨从山西大槐树下移民迁徙而来的，祖上祖祖辈辈都是庄稼人，人又无字无号，邻居们都叫他“韩哥”，邻村远一点不明就里的人，倒认为和理解成是“憨哥”。因此，时间久了，也就“憨哥”“憨哥”的叫起来了。

一

话说这天早上，家里司晨守时的大红老公鸡刚叫过三遍，憨哥就麻利的翻身起床，胡乱洗了把脸。这时，老伴儿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臊子面，已站在了跟前。

憨哥知道这是老伴儿专门为他做的，便抬头看了老伴儿一眼，算是无言的感谢了，两人此时的心里都是暖暖的，正如古人所形容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此时无声胜有声”。憨哥顺手接过碗来，三下五除二的吃了个底朝天，然后赶着小毛驴出发了。

憨哥一家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赏赐着吃饭，遇到老天爷不高兴风不调雨不顺时，就饥一顿饱一顿的，或是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好在憨哥是个不惜力的主，整天起早贪黑辛勤劳作，信奉的是，只要埋头耕耘，老天就会赐给收获。

憨哥还是个菩萨心肠的热心人，但凡上庄下邻左邻右舍有个大事小情，他都会跑前跑后，能帮大忙帮大忙，能帮小忙帮小忙，不能帮忙时就捧个人场。也算是上天有眼吧，靠着一家人勤奋勤俭勤谨的持家之风，忠厚忠诚忠实的处世之道，小日子也一天天的顺畅起来。

再说了，别看憨哥明面上像个闷葫芦，一天说不上三句话，光知道天晴下地干活，日落收工回家，光盘算着今年地里种什么种多少，到秋上能够收获几升几斗，其实内心里脑袋瓜子跟明镜似的，就是哑巴吃饺子——嘴上不说，心里有数。

这不有天在邻居家帮忙，听人说起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香山教民冶陶挖煤的故事，回到家里一声不吭，自顾狼吞虎咽的吃过晚饭，便一改往常饭后吸一袋烟的习惯，把饭碗一推，就到里屋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然后从箱子里翻出藏放宝贝的小匣子盒，这时才从腰里抽出一年四季不离身的旱烟袋点着，呲溜呲溜一口一口的吸着，再望着一团一团的烟雾团儿，琢磨起心事来……

再后来，憨哥就拿出这些年的积蓄，买了头小毛驴，借助于毗邻缸窑场和小煤窑的独特优势，干起买缸卖缸、买煤卖煤的营生来。

从此，起五更打黄昏，风里来雨里去，也就成了憨哥的家常便饭，由此也练就了一身鬼不怕神不挡的胆量。再说也不是他孤单单一个人，还有他心爱的宝贝——小毛驴，不离不弃默默无闻的给他作着伴儿呢！因此，每当小毛驴那不紧不慢哒哒、哒哒的走路声，伴随着它脖子上铜铃铛富有节奏感的叮铃、叮铃的铃响声，在他耳边清脆优美的回响时，一切神呀、鬼呀的，都被他统统抛在脑后了。

今天，憨哥还像往常一样哼着小曲儿，和着小毛驴走路发出的美妙音乐向前走着，突然间，小毛驴却立在那儿不走了，那美妙的音乐也戛然而止。憨哥知道，每每出现这种情况，往往是遇到了三岔路口，聪明的小毛驴是在等着主人给它指路呢。

正当憨哥走到小毛驴前头，牵着它往桥这边走时，意外地听到了两声异样的声音。憨哥寻声探去，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在伸胳膊蹬腿的晃动着。“在这荒山野岭的，不会是遇到老虎了吧！”

正思忖着怎么躲开时，忽然听到了一声“老——哥”的声音。尽管这声音很小，又有些颤颤巍巍的，但在这万籁俱寂的清晨，还是听得出是从那黑乎乎的一团东西那儿传过来的。憨哥大着胆子探身上前，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楚躺着的是一个人。

躺着那人听到有人朝自己这边过来了，便又喊了声“老哥——救我——”，就没声了。

憨哥见状，又向四周看了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赶上五更天行人稀少，如不及时施救，必是凶多吉少。扭身再看看小毛驴，憨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让“人命关天”这四个字给战胜了。

只见憨哥回到小毛驴身边，先是摸了摸小毛驴的头，又拍了拍它背上驮着的那两口袋煤，然后就三两下把两口袋煤掀到了路边，回身抱起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小心翼翼放到了小毛驴的后背上，然后牵上小毛驴，顺着来路往回赶去。

当憨哥回到家时，天刚蒙蒙亮。老伴儿听到憨哥又是拍门又是喊，吃了一惊，一边踮着小脚慌着出去开门，一边心里直犯嘀咕：“我的那个天爷呀！这刚出门怎么就拐回来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她小心翼翼开了个门缝，只见憨哥身后小毛驴背上驮的两大口袋煤不见了，反倒是驮了个人回来，便不敢怠慢，也不敢多问，马上打开大门，侧身站在一旁让出道来。

憨哥一只手牵着小毛驴，另一只手扶着驮着的那个人，边往院里走，边下命令似的对老伴儿说：“赶快烧上水，做点热汤！”老伴儿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便踮着小脚往灶屋里忙活去了。

老两口又是搀扶又是喂的忙活了一阵子，只见那人微微地睁开了眼，直勾勾地望着他们老两口，嘴里不住地嘟噜着，像是在说“谢谢”。这时，老两口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天明之后，憨哥又请郎中又是抓药，辛辛苦苦来回折腾了几趟，老伴儿尽管有诸多疑问，几次想问个明白，也都欲言又止，只是尽心做饭、洗涮，忙这忙那。

总算是苍天不负有心人，也算是这人福大命大造化大，经过一家人精心调养，把到了阎王殿门口的他硬是给生生地拉了回来。

这天，憨哥又从镇上抓回了几幅药，坐下来歇息，从腰里抽出旱烟袋点着，把儿子和老伴儿叫到跟前说：“我看这人恢复得也差不多了，也能下地走动走动了，今天我又专门到镇上问了大夫，说是他这病已无大碍，开这几副药主要是再巩固巩固……这样的话，我也就不在家招呼了，出去准备一下，后晌就去窑上装煤……”

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被憨哥一家人慷慨相救的这个人，是一个风水先生，之前，憨哥也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只是无缘相见罢了。那天，风水先生是替一户人家看风水，寻坟地，完了之后一时高兴，主家又是故交相逢，因此，主宾之间也就多贪了几杯。谁料想诱发了多年的疾病，这才导致了被憨哥出手相救之事。

按照这行不成文的规矩，大凡请风水先生者，主家不仅要跑前跑后悉心伺候，还要好吃好喝盛情款待，尤其是还需主家亲自登门相请，或打发专人前请后送，以表诚心和尊重之意，生怕出现差错误事。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不料这句话今天应验到风水先生身上了。

本来，掌柜吩咐把房间拾掇好，风水先生却推说赶回去有急事要办，谢绝了朋友的留宿好意。掌柜把送人的伙计都叫到跟前了，他又耍强使犟，执拗着要坚持自己走：“想我这走南闯北混迹江湖之人，这三几步路，五七盏酒，会奈我何！”主家无奈，只好依了他。

谁知风水先生出门没走几里路，经深秋的凉风一吹，酒劲上来了，一颗心跳的像要蹦出来，两条腿也发软不听使唤，这样扶着路边的树毛子，趔趔趄趄勉强坚持了一会，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人一下子摔倒在路边的树丛里，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风水先生这天吃过早饭，又喝了汤药，顿觉神清气爽，有了些精神，便独自站在窗前，回忆起几天来发生之事，素味平生的老哥对自己出手相救，一家老小端吃端喝细微照顾，真是从心底里感谢上苍让他遇到了憨哥一家良善好人，才使他大难不死，绝处逢生。

想到这里，风水先生不由得打了一阵子冷颤，紧接着出了一身的冷汗，真是有些后怕……我该如何报答这一家人呢？

他趁着憨哥儿子来送茶水之机，让其回去秉知其母，说自己病疾已见大好，有意出去走走，凉凉风。不一会，憨哥儿子跑着回来说：“已回过母亲了，母亲还特意嘱托我，要前后跟着，小心伺候先生。”

于是，在憨哥不在家的几天里，先生便由公子领着，在村前庄后的荒岭山坡，在阡纵陌横的肥田沃野，似是漫无目的的转悠起来……

三

过了两天，憨哥终于回来了。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对于客居的风水先生而言，颇有“一日三秋”之感。

憨哥到家后，先把小毛驴驮着的玉米豆子卸下来，然后把缰绳往地下一丢，让辛苦一路的小毛驴痛痛快快的躺下打滚休息，自己则边往上房走，边问老伴儿家里的情况。

风水先生一直站在窗前观看憨哥的举动，见他与夫人一同进了上房约莫有半个时辰，估计着家事和生意上的事说的差不多了，也就顾不得客套礼数，径直去到上房，几乎与出门的憨哥撞个满怀。“嗨！真是巧啊，我这就要去屋里探望您呢。”憨哥一边说着，一边撩帘侧身，把先生让进客厅。

宾主坐定后，憨哥说道：“不知先生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韩某不在家这些日子，贱内及家人怠慢之处，还请海涵啊！”憨哥今日一见先生，完全不似前些天满身病秧子模样，内心着实高兴。

风水先生马上站起抱拳道：“岂敢岂敢！若非尊兄及家人鼎力相救，兄弟我哪里还能奢望今日？”说着就要下跪施礼。憨哥赶紧欠身搀起：“今日看到先生康复，甚是高兴！今晚趁着中秋将临之际，咱们就来个提前赏月，以示庆贺！”说着就吩咐老伴儿出去准备。

“那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接下来，风水先生就把自己这次所遇之事叙述一遍，最后动情的说：“老哥及家人救命之恩，殷殷之情，非只言片语所能鸣谢。惜兄弟一介布衣，无以为报，惟粗识堪舆薄技，不知老兄肯给小弟机会否？”接着，就把这两天相约公子外出寻看风水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憨哥过去对天干地支、阴阳五行一类偶有耳闻，并不在意。只因前段时间秋雨连绵，祖坟被大水冲坏，有意整修或搬迁一下，以尽孝道。今天听先生这么一说，也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插话问一下。憨哥夫人这会儿躲在耳房门帘后，也是听得聚精会神，一时竟忘了手中的针线活儿。

四

第二天一早，憨哥与先生一起吃过饭，便吩咐儿子按照先生嘱托，带上所需物品和干粮，三个人就出发了。

三人正行走间，忽然听到前边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原来是一群小孩儿在树上“摸树猴”。憨哥马上止住儿子：“快停下，咱们拐回来，绕过去走！”儿子一脸狐疑，先生也有些不解，憨哥说：“树那么高，再蒙住眼睛，太危险了！看样子他们玩的正开心呢，如果我们猛一下子出现，他们受到惊吓，说不定会出现危险呢。”

他一解释，先生和儿子才恍然大悟，三人便转过身，蹑手蹑脚的往回走。等拐过弯后，憨哥对儿子说：“你记着这几个孩子都是谁家的，咱们回去后给他们爹娘打个招呼，今后可不敢这样玩啦，想想都有些害怕。”儿子应了一声。先生听了憨哥的话，也略有所思……

三人一时无话，绕道继续往前走，当快要走到先生所选的地方时，他就迫不及待的伸手四处指点，什么青龙高耸、白虎双拥，什么砚台笔架、文笔联珠等等，滔滔不绝的向憨哥一一介绍。

先生原本想着憨哥会附和赞赏一番，却出乎意料的听憨哥慢条斯理地说：“这里距离村庄这么近，听说邻居家还想在这附近盖庄子，我们占用了，会不会对人家有啥影响？”儿子略显不满的抢先说道：“父亲，这可是咱的地呀！”憨哥没有直接回话，接着刚才的话说：“咱这是亡人墓穴，可不能给活人争啊！咱们再看看其它地方吧。”

这之后，他们又先后看了两处地方，憨哥都以对他人有影响为由，予以否定了。这下子，倒是让先生有些尴尬无语了。他走动江湖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怪人”和稀罕事。

此时，天色已晚，三人奔波了一天，就这样空手而归，先生感到脸上无光，感到灵魂深处对自己有一种无情的鞭挞。他有些试探性的对憨哥说：“如此——尚有一处吉地，兄弟就破天荒的尝试一下，烦请老哥辛苦，今晚酉时戌时之交，一同前往实地踏勘，再做定夺如何？”先生嘴尚说着，心里却禁不住打起鼓来。

他们三人吃了点所带的干粮，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等到酉戌时辰交接之时，就由憨哥的儿子打着灯笼在前边领着，一同往先生所说的地点走去。先生正在心里犯嘀咕，只听前面憨哥的儿子说：“父亲快看，前面有人正在咱家地里剪谷穗呢。”

憨哥借着灰蒙蒙的月光往前望了一下，也不答话，快走两步，直接把儿子手里举着的灯笼给吹灭了。他拽着儿子的衣襟，蹲在了地堰下边。先生见此，也只得停下脚步，紧挨着憨哥蹲下。

儿子见父亲如此严肃，吓得也不敢多问。这时，先生倒有些憋不住了，小声嘟囔着：“他一个人，咱三个人，还怕他什么。再说了，做贼心虚，咱也用不着反过来躲着他。”

憨哥慢慢说道：“咱这样做，不是怕他。咱反过来想一下，他深更半夜的肯冒做贼的风险来偷几个谷穗，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穷，他没有，或许他正需要回去救急呢。谁没遇到过雨天没有带伞的时候。”

憨哥接着说：“再着说了，能够摸黑来剪几个谷穗，说明离咱们家不远，情况比较熟悉，如果这会儿咱们过去了，往轻里说，双方照上了面，这乡里乡亲的，今后还怎么见面？往重里说，说不定他会狗急跳墙，给咱们拼命，为了几颗谷穗再闹出啥事端来，到那时候往哪儿去买后悔药呢。”

经憨哥这么入情入理的一说，再联想起今天发生的几场子事，先生便从内心里佩服起韩哥来——“憨哥”不憨！憨哥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智者，如此良善之人，岂有上天不祐之理！

这时，只见那人背着两袋子东西下坡走了。看到那人走远了，韩哥才站起身来，往刚才剪谷穗的地方望了望，在确信没人之后，才重新让儿子点上灯笼，三人往坡上走去。

说来也怪，刚才还是一片云遮月，天上地下灰蒙蒙的，可当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谷子地边时，却是一轮明月如镜高悬，一时间照得天地之间如同白昼。

先生不禁两眼一亮，对着韩哥说道：“真是天佑有德之人啊！刚才还是乌云遮月，这会儿已是皓月当空，甚至连盗贼都在为你韩哥效力啊！不是他今晚剪谷穗露出这一片空地，一来一回再踏出这一条路来，怎么能看得出，这里是一块儿上好的风水宝地呢！”

又过了些天，韩哥遵照先生嘱托，在某年某月某天日某时，将祖茔动迁重新安葬。一年后，给儿子娶了亲；再过年余，得了孙子孙女龙凤胎，家里充溢着书香喜盈之气。韩哥的生意也是顺风顺水，红红火火……只是二十余年功夫，韩家就成为显赫一方的簪缨门第，钟鼎之家。

这真是：

绝处逢生，风水先生知恩图报识宝地；

天降祥瑞，积善之家种德获福庆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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