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已经来临,雨就在身后。双手早就腐烂,肉沫全都褪去,只剩下快要朽了的白骨,死去又有什么美丽可言呢?这就是生者的幽默吗?
长长的头发直接垂到地上,想不到灰尘愿意费劲扛起头发,只是拖着,每走一步,美丽便会骤减,现在这样又怎么写作呢?又能为谁作曲吗?
宵崎奏站在遮住视线的灌木丛前。
(资料图)
“是万能的主召我来此吗?”她问道。
没有回答。
“是美丽的主召我来此吗?”她再次发问
天空也找不到回答。
宵崎奏又等了一会儿。
好像是大地晃了晃她的裙摆。
“可是我已没有双脚,该如何过去?”
还是没有回答,她望向天空,只有一些云朵似动非动的移动。
于是宵崎奏尽力将中心向前倾斜以至能够飘起来。
笔尖进入纸面的感觉携带了创作的所有乐趣,就好像是踩在时升时降的音符:降半音、升调、埃里克·萨蒂……
宵崎奏一点儿一点儿拨开面前的野草丛。
四分音,微分音,难懂的字母,呈现的画面难以挡住眼前的光,于是是另一个画面:丰收时节的一座庄园。
收割已基本结束,刚做完农活的一位修士,他穿着袍子,来找一位穿着袍子的女巫。
“所信的道我已守住了,美好的仗我已打过了,高尚的人我已爱过了,我的一切已经成熟了,丰沛了,我将只赠予,不索求。我是来帮你找寻自我的!”修士开口说。
“母亲的处所我已逃离,父亲的话语我已战胜。比起自我,我更擅长避开他人的爱意。”
“这毕竟不是自我,既然他们已经被驱逐,你已可以有权利回归正常,回到学校,回到升学的人生中吧,回到朋友的怀抱中吧,你不必做医生!你大可以当护士或者幼师然后成为母亲哪!这其中有太多的自由啦!为什么不回去呢?”
“可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另一群父母。”
“这何以可能?已逝去的如何能够归来?”是啊,已逝去的何以归来?
“好心的朋友,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我的自我吗?”
“回归正常去学校上学,找些朋友,这就是自我。”
“你凭什么说你知道这就是自我吗?更何况是我的自我呢?”
…………………
“上一对以为自己轻易就知道我的自我的人是我的父母,我为什么要再找一个母亲或父亲呢?”
……………………
“做吗?”
…………………
“现在要做吗?”
“我不明白……”
居民楼,她在窗户边向外看,向上看去,愈来愈巨大的大厦像是要向自己撞过来。向下看去,密密麻麻的楼房各自都在拼命地向四周挤去来争取生存的场地 ,此刻还亮着灯的地面上的便利店显得要被压的窒息了。
今晚,没有星空,没有梵高,没有相爱的人。
大众视野之外的杜尚是最好的。
我要成为一名艺术家,不,我就是艺术家。昨天被扔掉的的沙砾城堡,明天一定要再建一个更坚固的!
从明天开始起不再临摹,要把水彩,素描,电脑,雕塑,油画的东西堆在一起创作……
“你又不是天才,快别做梦了,先把考试成绩提上去再说这些无用的东西吧。”
突然有人推开门说话。
那人并未开灯,她感到身后漂来一条柔软的云,黑暗中只存在两对眼镜。
明天见?
明天会如约到来吗?明天到来了就有勇气告诉别人自己打算退学的愿望吗?在人群中宣布要成为艺术家……
只要到明天,一切就都能实现了吗?
下课铃响了?
老师示意我跟着走。
我们都到厕所旁停下。
老师指着两边的符号说“作为一名学生 你到底是男是女?”
并没有回答,沉默呵沉默 ;
“是男的就穿裤子,是女的就穿裙子。除非你是太监或者人妖才会把外套像裙摆那样绑在腰上,快回答我,你到底是是男是女!”
沉默呵沉默。
星期五下午放学 ,有人借着黄昏的光在路灯间跳舞。建在火山旁的学校时不时会微信地震一下,学生则负责将幽灵的传说与地震相结合。
学校倒不用建在火山旁,因为学校就是火山。
热死了。
“为什么总是等别人都从厕所里出来后才进去厕所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到底去的男厕所还是女厕所呢? 不想说的话,把衣服脱了或者正常穿都可以。”
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朋友扶着我回了家。
我去趟洗手间
“你还有朋友,真厉害啊,可那有什么用呢?”
“这一切都会一直重复无限次,你的诞生会重复,你死去的命运会重复,你被赋予镌刻的期待会重复,你烦躁的生活会重复 ,你折磨人的抑郁症会重复,你在学校所经历的一切都会重复,你会再一次被别人归为问题儿童 ,你的便当会再一次被吐口水,你的衣服会再一次被写满人格侮辱的话 ,你会再一次被强迫在众人面前上厕所,你会再一次因为不会做数学题而被说’去死’,你会再一次因为朋友的背叛而承担罪责,你会再一次被老师强迫当众脱衣服!
同情你的朋友未免太可怜,他们是因为你的长相才同情你致死的病症,假若比你丑千百倍,你又怎么会爱呢? 丑陋的人啊 ,你最能施舍,固然美丽的人有美丽的烦恼,可你是美丽的人吗?
所以为什么不去死呢?
你以为我会像只会说风凉话的所谓“经历过社会”的家长一样对抑郁症一无所知,并打算蛊惑你停药然后自残吗?
那群杀人犯才最应该去死!
请回答我,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尽管手就泡在水里,还是不住地出汗,就在刚刚从镜子的抖动可以看出来地震了。
一次出声,喉咙几乎全堵住了,用浸满汗水的手,伸进嘴里使劲把舌头拽出来。
“那死亡又有什么用呢?”
擦干净镜子,重新握紧朋友与自己的手。
火山喷发了,如心脏一般颜色的溶液全部飞到天上,大海顿时明亮了起来,随后下起了雨,飘着令人费解的眼泪。
无意义,毫无意义。
我躺进河流。
宵崎奏向荒野漂去。
雾退去,太阳从地底冲了出来,生者要为死者复位了。
今日港口有人为死去的人举行水葬,撒满鲜花,再拖出去,会到达天上的大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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